妙不可言的畅快

周六上午，相模膏值班。

值班室没有桌子，只有三张床，电视也不知被谁鼓捣得看不到画面。还好，我有准备，带本王小波的《你为什么活着》。

挨着窗户的那张床撒满了阳光，有人说晒背养生，那我也晒晒背。我背朝窗户坐着，让阳光爱抚着裸露的后腰，其实后腰的裸露不是成心而为，完全是因为早晨出来着急，胡乱穿的这件T恤前长后短，站着还好，当躬着腰看书，正好与阳光来个亲密接触。书呢，放在身体遮挡的阴影里，如果从后面瞧，完全看不到它的存在。

古人的养生之道真是中华之瑰宝。暖暖的阳光将我核心的血液晒热，然后输送到身体的各个部分，像给每个细胞都喂上一勺温热的牛奶，然后每个细胞就像泡在热水里的茶叶，舒展蓬松起来。古人说“饱暖而思淫欲”，此时被晒暖的我渐生困意，身体堆颓下去，围拢着书，那姿势就像老母鸡在暖阳下孵着一只只布满铅字的蛋。

在温暖的困意里，我翻着王小波的《你为什么活着》，他灵性有趣的文字一点点将困意驱赶出去。说起王小波，那人长得是真丑，单看照片，我还以为是北京四合院外提着铝饭盒、推着自行车上班的工人呢，天太冷，忘了戴手套和耳包儿，被冻得龇牙咧嘴的。可几年前看完他的《黄金时代》，印象立刻反转。果真是人不可貌相，这是一个多么有趣的人哪！

这一本是他的散文集子，开篇是《一只特立独行的猪》。那只猪一定是混进家猪队伍里的野猪，嗅觉灵敏，战斗力强，甚至学会了类似汽笛的声音。即使能够听出分别，下工的人们也会咬着后槽牙说“完全一样”，早一个半小时收工那是多么幸福的事儿！最后，那只猪在围剿的火线中突出重围，长扬而去，从此浪迹天涯，再遇到时它已长出了獠牙。

这真是猪里的战斗猪！不拘管束，抵抗强制，不按常理出牌。管不了，也整治不了。哦，对上号了。这不就是《黄金时代》里的王二和陈清扬吗？挑战世俗，不畏强制，藐视规则，在月光下，在山风里，鼓动着大腿欢呼着那类似爱情的“革命友谊”。人，谁不想做那只特立独行的猪呢？还不是在生活中，在伦理中，在各种的规则里如同那被骟的牛一样被槌得规规矩矩的，只会吃草干活……

作为父母，遇到孩子成长中的问题，如何摆脱焦头烂额的局面？《我怎样做青年的思想工作》是一篇拓展人思路的好文章。面对想从事摇滚演唱的外甥，他口口声声说“痛苦是艺术的源泉”，小波先生解劝说，“柴可夫斯基可不是小伊万……唱黄土高坡的打扮得珠光宝气，演秋菊的卸了妆一点都不悲惨，她有都是钱……事实说明了一个真理：别人的痛苦才是艺术的源泉；而你去受苦，只会成为别人的艺术源泉。”

在做孩子思想工作时，是要将正面的说服和黑色幽默结合起来，效果才能立竿见影。在教育孩子时，看来当正面说教解决不了问题时，就需要用智慧去迂回地，探寻其他角度来解决了。硬碰硬从来都不是好办法，那只能证明家长的愚蠢罢了。

《我的师承》中，“文字是用来读，用来听，不是用来看的——要看不如去看小人书。不懂这一点，就只能写出充满噪声的文字垃圾。思想、语言、文字，是一体的……”我也是一个文学爱好者，每当有时间，也会写几篇豆腐块文章。我的体会和小波先生是一致的，一篇小说，如果文字不美，即使情节再跌宕起伏，我也会放弃的。就像日本东野圭吾的小说，就算再受追捧，我翻了翻，立刻放弃了。我喜欢诗一样的语言，王小波推荐诗人译作，我推荐诗人写的散文，就像余光中的散文让人百读不厌。

昨天黄昏时，我读到古希腊诗人萨福的一句诗，“黄昏，你把清晨驱散的一切收集回来；羊群归棚，孩子回到母亲身边。”当时，我正在一家西餐店等着披萨和牛排。因为快开学了，奖励一下假期里努力学习的儿子。看到这句诗，我的内心一下子被击中了。牧归的羊群，等待孩子的母亲，一点点收回光亮的黄昏，宁静、美好、充满着期盼，这是一天里多么柔和的时光啊！要用好的文字理解文学，而不是按名声，这正是小波先生告诉我们的秘密。

阳光晒着背，膝盖渐渐暖起来，我额头微微出了汗，身体似乎被打通了任督二脉，无比温热畅快。我还保持着孵小鸡的姿势护着在阴影里的《你为什么活着》。在文字中，我看一个有趣的灵魂谈写作、谈人生、谈两性关系，一篇篇文章宛若一个个孵化的生命破壳而出，进到我的脑袋里，唧唧地扑棱这翅膀，雀跃着前行。

张爱玲在《色戒》中写过：每当和老易干完，就像洗了一个热水澡。晒着背孵有趣的书，能酣畅淋漓到脚趾尖儿、头发丝儿，比她这“热水澡”更胜一筹。不信？使用相模劲能修复膏你也感受一下这妙不可言的畅快……